第68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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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夹棉袍子的前襟很快就打开了,男人的力气她根本抗衡不了,不知怎么着被他一推一压,李夕月后脑勺碰到了条炕上的引枕,软软的,可是她还是涌出了一眶泪,一眨眼,睫毛就湿了。 ??“万岁爷……”这是最后的挣扎,“您这两天该斋戒……后儿就大冬了。” ??他不理,压下来,把她的话语压在唇齿后。 ??吻得她气儿都透不过来。 ??吻得她觉得认命:得,都到这一步了,躲不过就认栽吧。 ??吻得她昏昏沉沉的,连认命之后应该有的那些胡思乱想都缥缈了,随着他灼热的呼吸缥缈了。 ??不知道过了多久,昝宁的胳膊撑起来,近距离凝视着李夕月,说:“不错,这三天是斋戒。不过这不算犯戒。” ??自说自话的,但是毕竟起身了。 ??李夕月起身整理衣服。 ??她低着头,动作麻利,拾掇好了衣扣,还顺了顺辫子上起毛的地方。 ??昝宁垂头就能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睫毛,心里的滋味立刻杂陈起来。 ??“夕月,上次我说的那件事儿,你得快点想。”他说,“左右逢源,是不可能的。” ??李夕月有些惊惧地抬头看他,生怕那个“左右逢源”指的是亦武。然而又想,她如果拒绝,他能同意?不会又是挖了个陷坑给她吧? ??这一抬头,恰好对视,看不出他有醋意,倒觉得他比平时自信。 ??李夕月低声说:“终身大事,难道是随便想想就能决定的?” ??“不错,这是终身大事。”他似乎很满意她重视的态度,“你好好想,但是别拿这句话来拖延。” ??他坐在条炕另一侧,他的书案前,轻轻叩了叩书案上的一本折子:“这是大理寺上奏的折子,陈如惠的妻子已经递了控状,我这里在仔细研读,一个字都不敢错漏。那张什么狗屁方子,你找个机会给颖嫔送去。” ??他冷哼一声:“她们要误解也有误解的好处,至少我不用日日敷衍得那么苦了。至于是不是如她们所想的——” ??他凝眸看着李夕月,而后勾了一些笑意:“以后总叫你知道。” ??李夕月顿时脸红,端起桌上三清茶的盖碗,说:“奴才告退。” ??皇帝点头,她就急忙退了出去,迎面看见李贵,她给他蹲了蹲身,低声说:“多谢李谙达。” ??李贵摸不着头脑:“咦,谢我做什么?” ??李夕月不说只笑笑,然而心知李贵还是对她好的,必然没有把她偷偷找亦武说话的事告诉昝宁,不然,能不起一场绝大的风波? ??天子父天母地,因而冬至祀圜丘,夏至祭方泽,都是皇帝最庄严的大典。 ??冬至祭祀之前有三天的斋戒,昝宁三天吃蔬食,不近嫔妃,过了三天“清心寡欲”的日子。 ??大典当天,王公大臣一同陪着到天坛,一番肃穆的繁文缛节下来,大半天功夫就没了。 ??李夕月先就得了他一盘香梨——是赐给颖嫔齐佳氏的——当然不过是个幌子。 ??趁着皇帝去祭天了,李夕月在一个小太监的陪伴下,大大方方往永和宫而去。 ??颖嫔看着一盘香梨,五味杂陈,更闹不懂皇帝到底是宠她还是不宠她装装样子的。然则只有恭恭敬敬六肃谢恩,然后把李夕月延进屋子里招待。 ??润格送了茶和点心,就被颖嫔挥退了。她对着李夕月一个人,笑得实在勉强:“刚刚敦嫔那脸色,我真是尴尬得没法说——不过就是一盘梨,倒似把后宫分出了高下似的。我实在也不愿意她们另眼看我。” ??李夕月听她发牢骚,无非就是赏得轻而显得“情意重”,而她心里有数,这所谓的“情意”更是狗屁。 ??她不能不发声制止颖嫔接下来会滔滔不绝的牢骚话:“颖主子,奴才得说句僭越的话,今儿早上伺候万岁爷吃水果,他独独喜欢这次进贡的梨。奴才说:‘这样的好东西是不是六宫都有?’万岁爷就叹了口气说:‘贡得不多的,只奉太后、朕和皇后三处,只怕旁人是尝不到了。’又不多,只一盘子四个,但万岁爷心里有颖主子,才尽想着您。” ??颖嫔脸色回转来,握着李夕月的手感动地说:“真是!你心肠好,又知恩,平常里总为我说话,我只恨以前没有好好疼你!” ??想了想撸手上的镯子要赏给李夕月。 ??李夕月觉着这和吴侧福晋的赏赐是一个概念——她不能因小失大。 ??所以连连推辞:“颖主子,您要是见外,就厚赐奴才。” ??颖嫔怔怔地停了手问:“怎么这么说?” ??李夕月悄声说:“奴才在万岁爷面前进这个言,也是为了有话回主子呀。” ??她从袖子里掏出吴侧福晋给的方子,声音压得愈发低了:“奴才也是机缘巧合,到礼邸和吴侧福晋说了好些话,东西都给主子带到了,吴侧福晋十分感念主子,欲要回赠,又怕不便,只叫主子放宽心,说万岁爷……” ??她说着都心里不忿,然而演戏必须逼真,所以眸子四下里看看,掩饰过这片刻的停顿,才神秘兮兮说:“……说万岁爷大概身子骨不强健,该用些补剂方子。宫里呢,药品不许进出,但方子不禁,您先看看,可以荐举给皇上,自然由太医院掌过眼后再定夺用不用。反正横竖都是您对万岁爷的孝敬心,万岁爷肯定会感念的。” ??颖嫔恍然一般,重重地点点头:“怪道呢!既然有这么好的方子,少不得进献上去。我也叫个御医先悄悄看看,若是□□不离十了,再献给皇上。” ??李夕月点点头:“侧福晋还说,若是有机会,冬至后进宫时想见主子一面。不过这话奴才不敢和万岁爷回,还得您侍寝的时候亲自提一提。” ??颖嫔又是点头:“好的,虽说不合规矩,其实命妇进来和做嫔妃的亲眷聊聊天并不鲜见,我和万岁爷请求便是。” ??李夕月功德圆满,又和颖嫔闲聊两句,然后看看屋角的钟说:“哎呀,时辰不早了,万岁爷回宫后一定要茶喝,奴才就先告退了。” ??颖嫔叫润格打赏了李夕月五钱银子,说:“姑娘不肯要赏赐,这点跑腿的钱总不碍的——也是宫里一直的规矩。” ??李夕月谢了她的赏,高高兴兴回到了养心殿。 ??第84章 ??到了下午时,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雪,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。 ??李夕月蹲在茶房,在炉子边烘着手, 不时担忧地看看外头的天空,怕外感风寒刚刚痊愈的昝宁在路上着凉。 ??好容易听见太监们叫吃的声音, 她知道是皇帝回来了, 赶紧把热茶准备好。 ??从茶房的帘子里能看到他进来, 小太监在他身后给撑伞,但雪大,短短几步路就看见他端罩上落了一层雪花。 ??他进门先去西暖阁, 随后是内奏事处的小太监送进去一个又一个明黄的奏折匣子, 李夕月心里想:太勤政了,大概一时不用茶。她伸手触了触他的明黄珐琅彩茶碗,怕会凉掉, 于是打开茶焐子,打算稍微焐一会儿——不过他讲究, 焐久了茶会变色变味, 就不堪用了。 ??好在没一会儿,皇帝那里叫了奉茶。 ??李夕月试了试茶温, 又用银瓶装了热水,一起送到西暖阁里。 ??“下雪了。”他首先说。 ??李夕月跟着点点头:“上午天还好着, 下午就下雪了,外头冷吧?” ??昝宁点点头:“不过我今天活动了一天, 这会儿其实不冷。”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李夕月的手:“女孩子一般都怕冷吧?” ??李夕月手倒也不冷, 刚刚在炉火边烘得热乎乎的。但被他握着,心里安定,所以李夕月乖乖地一动不动。 ??“年底前各衙门要封印。”他说, “陈如惠的案子要尽量在祭灶前审清。不过挺难的,陈如惠的妻子只说她丈夫无缘无故不可能自尽,突然身死其中必然有缘故,却没有证据。这就很被动了。” ??李夕月问:“没证据,却要那么快就审清?万岁爷,这不让人觉着您是故意的?” ??昝宁怔怔地望着她,然后说:“我就是故意的呀……” ??当然,不应该让人瞧出端倪。 ??他有些失落,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案桌:“夜长梦多,陈如惠的妻子本就是一个弱女子,我的老师好容易劝说她葬了夫君之后,千里迢迢、孤注一掷地来京控,如今却被不上不下地悬着,背后不知道被威胁了多少次,意志略不够坚定些,只怕就要崩溃了。” ??李夕月设身处地地想想这位女子的遭遇,确实觉得她太不容易了。京控一旦失败,就有可能被倒打一耙,一旦问了个“诬告”,反坐是免不了的,对女性而言,无论是坐牢还是流放,只怕其实就是死路一条了。 ??昝宁在犯愁,虬结着眉头,握着李夕月的手毫无绮思。 ??李夕月也竭尽全力帮他、帮那个可怜的候补知县的妻子想法子,但她见识这些事实在太少,实在想不出合适的法子。 ??别家的悲欢与宫里的悲欢并不相通。 ??皇帝祭天过后,宫里就开始热热闹闹筹备过年了。 ??偌大的紫禁城,从洒扫除尘开始,到浣洗各处的幔帐、被褥、桌布、椅袱,再到准备年节里的各种吃食、赏赐、戏班子……从皇后、嫔妃到宫女太监,无一不是忙得脚不沾地。 ??养心殿的东暖阁里,金砖地面被擦得分外锃亮,皇帝的那一把规矩草仍是原样摆着。外头是大雪覆地,暖阁里暖融融的如春天一般。 ??“都下了六七天雪了,不知还要下到什么时候!”李夕月捏着一块抹布,把窗缝里的灰一点点沾掉,扭脸看见宜芳毛毛糙糙地去换椅袱,结果一脚带起几根规矩草,顿时草都错了位。 ??李夕月唬了一跳,叫一声“当心!” ??把那小姑娘吓得木头一样杵在地上动弹不得。 ??李夕月挠挠头,忍不住先怪她:“你看你,这里的规矩草位置不许变动的,你这飞起一脚,我还不知道摆不摆得回去了!要是……” ??说了一半,突然见李贵打起帘子,昝宁回来了。 ??他看见地上错位了的规矩草,眉头一皱。 ??李夕月知道这是他立规矩的玩意儿,以前听白荼说的那么严重,生怕他真的问罪于宜芳这个小姑娘,只能自己揽下来:“万岁爷,奴才刚刚擦灰时不小心碰到了。奴才这就给它归位。” ??边说边蹲下,按着记忆,一根一根把草放回了原处。 ??昝宁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宜芳,再看看李夕月,不能不警示一下:“做事太不经心了!再有下次,杖责二十!听见了?” ??这是拿她作筏子,李夕月低声道:“奴才知道了,下次不敢了。” ??见李贵捧着皇帝的韵牌匣子,估摸着他要写诗——年节里,通常这是雅事,写出来奉于太后,或分赠臣子——卫生当然不能再做了,李夕月拉着宜芳一道跪安。 ??昝宁看了她一眼,说:“一会儿你进来送茶。” ??李夕月端着茶盘进来时,捧韵牌匣子的李贵已经出去了,韵牌匣子放在皇帝的书案上,他盘膝坐在案前,抽出其中一个抽屉,正在一张一张摆弄里面薄木片雕的韵字。 ??李夕月把茶放在他手边,伸头看了一眼。 ??然后被一把拉住,跌坐在他怀里。 ??昝宁在她耳边说:“真是!还为别人顶罪,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打你,有恃无恐?” ??李夕月感觉他的手往她胳肢窝下面钻,已经忍不住又笑又怕:“万岁爷,您要打奴才,没的说的,奴才怎么挨都是该的——但是宫中刑责里可没有‘挠痒痒’这一条。” ??昝宁在她后脖子里笑着:“应该也没有咬人这一条?” ??然后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小口。 ??“但我就咬了怎么的?”一副无赖形。 ??“还应该没有这一条……”他把她的脸扳过来,亲她的嘴唇,亲了一会儿,游刃有余地侵袭进去了。 ??李夕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仰头坐在他腿上,双臂挂在他脖子上,眼睛都迷迷瞪瞪的。 ??“罚”完,她还意犹未尽,吊着他不肯松手。 ??昝宁倒是先拍拍她屁股说:“哎,今儿有功课呢。不然,倒能好好放纵放纵。” ??原来他也怕写诗。 ??李夕月吞笑,想要起身,他却勾着她的腰,指了指面前的韵字:“帮我选几个,有时候限了韵,反而好写——不过也别挑太生僻的。” ??李夕月看了看那些精巧的螺钿小抽屉,随便抽了一个。